卓然一逼再逼，然而無論怎麽逼迫，蕭峰始終不肯答應，明白蕭峰吃軟不吃硬，卓然語氣一緩道，“一直以來，小弟從不想為難大哥，既然大哥覺得即使不當皇帝也有能力阻止日後遼國南侵，那就證明給我看。”

“怎麽證明？”蕭峰道。

“大哥可還記得我們結拜之前曾有一個約定？我說過，我的真實年齡比你大，但你卻不相信，最後我們決定以武功論長幼。”卓然道。

“不錯，當時我們沒有分出勝負，是你謙讓，讓我做了大哥。”回想起往事，蕭峰臉色漸漸好轉，結拜之後，卓然一直敬他為大哥，多番助他，這其中情義蕭峰一直牢記在心，所以哪怕今時今日兩國敵對，蕭峰也無法將卓然當做敵人。

“那大哥覺得如今我的武功比你如何？”卓然道。

“遠勝於我。”雁門關一戰，蕭峰輸的心服口服。

“既然如此，按照最初約定，是否該輪到我來做大哥？”卓然道。

蕭峰頓時愕然，這長幼之序也能隨意更換？但好像沒說不能，“原來二弟對我這個大哥一直不服。”

“非也！我叫你大哥，一直都是真心，因為我曾十分敬仰你的人品，但如今，你卻舍大義而取小義，很讓我失望。”卓然道。

“原來如此，既然你想做，那就拿去吧。”明白卓然理由，蕭峰一時無從反駁，若站在旁觀者的角度，他也會和卓然一般想法，但身為當事人，他做不到。

“大義你不聽，那麽現在輪到小義。長兄為父，你難道不應該聽一聽大哥的話？”卓然道。

“拐來拐去，原來你想以大哥身份壓我。”蕭峰頓時哭笑不得，隨著身份對換，蕭峰確實覺得有些不同，對卓然的話不再那麽反感。

“其實你還有一個機會，只要你能打贏我，這大哥之位我甘願奉還，而且屆時我也會聽你的，無論你想讓我做什麽，我都會答應。如此，也能證明你有能力阻止遼國再次南侵。”卓然道。

卓然的話聽起來很誘人，但兩人之間差距太大，蕭峰根本沒有勝算，不過這番話確實有理，卓然能夠打退遼國十萬大軍，蕭峰若能勝過他，也就間接證明他真的有能力阻止遼國再次南侵。

“好，我答應你。”蕭峰道，卓然有意滅遼，他想阻止卓然，就必須勝過卓然，無論從哪一方面看，這都是唯一選擇。

“時局等不得，只能給你一個月時間準備，你我是在泰山結拜，九月初九，泰山之巔，你我再次一戰，重定長幼，也重定天下！”卓然道。

“一言為定，我若勝你，你以後不得攻打大遼。”蕭峰道。

“我若勝你，你就必須繼承皇位，成為新的遼帝，屆時我也不會攻打大遼。”卓然道。

無論是勝是負，宋遼都能太平，蕭峰心裏驀地一松，隨著這一松，百般執念也跟著松動，說到底，他心裏還是更在意家國大義，不知不覺中，對卓然的勸解隱隱有些接受。

立下約定，卓然準備離開，但被一個意外之人挽留，蕭寧似乎很喜歡卓然，想和卓然一起過生日，卓然又多留一天。

“二叔，聽阿爹說你的武功比他還厲害，是不是真的？”生日宴會上，蕭寧天真無邪道，在蕭寧心裏，蕭峰一直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，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，但蕭峰卻告訴蕭寧，人外有人，天外有天，他有一個兄弟就比他厲害，蕭寧一直十分好奇。

“那是你阿爹謙虛，我和他一直沒有分出勝負。”卓然和蕭峰交手多次，但無論哪一次，兩人都沒打到最後。

“看來你真的比阿爹厲害。”蕭寧道。

“為什麽？”卓然奇道，他明明說了是不分勝負。

“因為你比阿爹年輕，練功時間比阿爹短，但依然和阿爹一樣，所以你的武功更厲害。”蕭寧道。

“這孩子好聰明。”卓然驚訝道。

“別看他塊頭像我，這性子倒是像你大嫂，我給他取名一個寧字，他卻一點也不安寧。”蕭峰笑道。

“你這是在怨我嘍！”阿朱白了蕭峰一眼。

“聰明有什麽不好，省得像姐夫一樣，老是被人算計。”阿紫道。

“我又沒說聰明不好。”蕭峰笑道。

“寧兒，這個給你，是小姨娘送給你的生日禮物。”阿紫懷抱一只小獅子，看樣子剛出生沒多久，和小貓差不多大，最出奇的是，這只小獅子渾身雪白，居然是極為罕見的雪獅。

“哇，好可愛！”蕭寧一臉欣喜，連忙接過小雪獅，抱在懷裏不停逗弄。

“這是娘送給你的生日禮物，以後經常戴在身上，可以驅蚊避蟲，安心寧神。”阿朱送的是個親手做的香囊，周邊繡有精美花紋，最中間是安寧兩個大字，有蕭峰的前車之鑒，阿朱已經不求蕭寧以後有多大成就，只希望他一生安寧。

“謝謝娘。”蕭寧恭敬道，香囊上有根系帶，阿朱親自給蕭寧系在腰間。

“這是你一直想要的匕首，今天阿爹就把它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你。”蕭峰取出一柄匕首，匕身通紅，尖端和柄處都刻有梅花圖案，整體形狀略微彎曲。蕭寧立刻將小獅子放下，迫不及待接過匕首，小手不停撫摸。

“小心，別傷著。”阿朱提醒道。

“放心，這匕首並不鋒利。”蕭峰道。

“可是我上次看你用這匕首很厲害啊，輕易將一塊大鐵球都切開。”阿紫奇道。

“寧兒，能不能讓二叔看看這匕首？”卓然道。

“給。”蕭寧將匕首遞給卓然，卓然仔細觀察匕首，長約一尺二寸，材質特殊，比尋常匕首重上許多，兩側皆無鋒，卓然試著對酒杯一劃，並無半點痕跡留下，沈思片刻，卓然試著將內力輸入，立刻感覺不同，內力暢通無阻，再次對酒杯劃過，酒杯直接被切開。

“果然是一把神兵。”卓然讚道，“等寧兒武功有成，這柄匕首才能真正發揮出威力。”

“原來如此，姐夫想的果然周到，如今剛好給寧兒當玩具，等慢慢用順手了，又可以當兵器。”阿紫道。

卓然將匕首還給蕭寧，蕭寧接過匕首，目光卻依舊停在卓然手上，卓然不解道，“怎麽了？”

“這個指環好漂亮。”蕭寧目不轉睛盯著卓然右手上的七寶指環。

“寧兒別胡鬧，那是你二叔的掌門信物。”深知七寶指環是什麽，蕭峰連忙喝止。

“什麽是掌門信物？”蕭寧不解道。

“就和你爹的兵符差不多，對你二叔非常重要。”阿朱道。

“哦。”蕭寧目露失望，他曾見過蕭峰兵符，有次貪玩將其拿了出來，結果蕭峰大發雷霆。

“寧兒很喜歡這個指環？”卓然問道，七寶指環周圍刻有七顆寶石，剛好成七星排列，拋開其特殊意義不說，本身也是一件精致之物。

“嗯。”蕭寧輕輕點頭。

“喜歡，那就拿去。”卓然隨手將指環摘下，直接遞給蕭寧，蕭寧面露猶豫，想要，但又不敢接。

“寧兒只是一時胡鬧，你別在意，快把指環收回去。”蕭峰道。

“無妨，今天是寧兒生日，我也該送他一件生日禮物。不過一個指環，既然他喜歡，便送給他。我逍遙派行事從來都是想要就要，想給就給，寧兒，你敢不敢要？”卓然笑道。

“快要，快要！”阿紫也曾聽天山童姥提過七寶指環，明白其中意義，立刻慫恿蕭寧收下。

“阿紫，你別跟著胡鬧。”擔心蕭寧聽阿紫的話，蕭峰立刻讓阿紫住嘴。

“請大哥讓寧兒自己決定。”卓然道。

“寧兒只是一個小孩，根本什麽都不懂。”蕭峰道。

“先前對大哥多有得罪，此物也算我的賠禮。”當皇帝在其他人看來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，偏偏卓然沒興趣，在他看來純粹是件麻煩事，但本性使然，又不想看到如歷史發展，異族鐵蹄再次踐踏中原，所以他默許鐘情造反，以作後手。造反也是鐘情本意，卓然沒什麽心裏負擔，但如今強逼蕭峰當皇帝，卻有違蕭峰本意，以卓然原則，早已對此有愧。

“大哥給寧兒取這個名字，我覺得應該不止是希望寧兒一生安寧，更希望天下永遠安寧。若有朝一日天下真的安寧，寧兒又想做自己的事，那麽這枚指環可以幫他。”卓然道。

蕭峰若是為帝，作為蕭峰長子，蕭寧日後不可避免也要面臨帝位，生在帝王家，很多事情都沒得選擇，卓然此舉，無異於給蕭寧一個選擇機會。

“有你這個兄弟，我真不知是幸運還是倒黴。”蕭峰苦笑，卓然一面逼迫他，另一面又處處為他設想，蕭峰心情一時說不出的覆雜。

“寧兒，你若喜歡這個，那就收下，如果不喜歡，二叔另外送你一件禮物。”卓然看向蕭寧道。

“寧兒就要這個。”蕭寧一把接過指環，指環戴在卓然手上很合適，但蕭寧太小，一時無法戴上，只能暫時做成吊墜掛在胸口。

“大哥不用在意，你我約定不變。”卓然道。

“什麽約定？”阿紫奇道。

“沒什麽，下個月我打算回中原一趟，去少室山看望爹娘。”蕭峰道。

“那你還當不當皇帝？”阿紫和阿朱只知道卓然勸過蕭峰，但結果如何，暫時還不清楚。

“我想和爹商議下。”蕭峰道。

“也對，問問伯父也好。”阿紫道。

蕭峰手上還有很多事，不能直接離開，生日宴會結束，卓然先一步返回中原。蕭峰將手上事情安排完畢，之後帶著一家也回到中原，先去喬家看望養父養母，自從蕭峰在大遼為官，一度想將二老也接去大遼，但被二老拒絕，二老不想離開故土，最後一直留在少室山。

在喬家待了一日之後，蕭峰獨自一人前往少林寺。一間禪房內，蕭峰與蕭遠山對坐，蕭峰將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一一告知蕭遠山，最後道，“孩兒如今不知該如何是好，懇請爹爹指點。”

“你心裏怎麽想的？”蕭遠山道。

“孩兒不想當皇帝，也不想看到兩國再起兵戈。”蕭峰道。

“既然你已清楚，還有何疑慮？他不是已經告訴你該怎麽做了嗎？”蕭遠山道。

“爹爹有所不知，近年來二弟武功大進，早已遠勝於我。”蕭峰道。

“結果如何，由老天決定。做不做，由你自己決定。”蕭遠山道。

“是了，蕭峰啊蕭峰，你幾時開始變得這般懦弱？居然未戰先怯！二弟是強，但以前你也不是沒遇到比你更強對手，幾時知難而退了？”蕭峰頓時醒悟。

“謝爹爹指點，孩兒明白了。”蕭峰道。

“如果你還有什麽問題，可以去請教師父，他或許能幫你解答。”蕭遠山意有所指。

蕭峰還有什麽問題？接下來只剩下一個問題，如何打贏卓然。空然是一代高僧，無論佛法武功皆深不可測，而且與卓然的師父無崖子是故交，蕭峰頓時眼前一亮，立刻前往藏經閣求見空然。

“以你今時今日武功，也不是他對手？”聽完蕭峰敘述，空然語氣驚訝。

“完全不是，二弟只用一只手就輕易將我擊敗。”蕭峰苦笑，如果不是親身經歷，他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輸成那樣。

“聽你描述，他恐怕已經到那個境界，無崖兄真是好福氣，居然有這麽一個了不起的傳人。”空然道。

“還請大師指點。”蕭峰道。

“三年前，你和他一同前來，老衲曾看過他的面相，實非常人面相。”空然緩緩道，“九為天，五為人，九五為天子，也就是九五至尊。根據易經理論，陽氣太旺就會物極而反，由盛轉衰，所以人最多只能承受九五命格，再往上，就會亢龍有悔。

他乃九九之相，遠超九五，理論上早該隕落，老衲一直百思不得其解，如今聽了你的話，終於明白。九為天，天中至極亦為九，九九並非不存在，只不過九九至尊乃是天尊。九九之相理論上不可能出現在人身上，除非另一種情況。”

“什麽情況？”蕭峰奇道。

“天人合一。”空然渾濁目光忽然變得清明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